☆、楔子 混沌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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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啊……”一陣巨大的獸吼從黑水之下冒出，霞殤下意識的退後了兩步。
巨大的身影從黑水之中飛騰而出，伴隨著無數巨大的浪花。霞殤向後急掠數步，終於得以看清那東西的全貌。
墨綠色的鱗片，反射著閃電刺眼的光芒，龐大的身軀幾乎要破天而出，可是它只是露出了一個巨大的頭顱，俯視著站在不遠處的霞殤。
“九尾天狐？”她聽見一個沈重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那雙巨大的金色眼睛正盯著她：“你來這裏做什麽？”
霞殤撣了撣衣服上的水珠，擡起頭，看著那條巨龍。
“燭九陰。我是來找你，取得一件東西的。”她說道，她可以感覺得到，地下不斷的傳來轟鳴聲，以及不斷的從氣孔中噴射出來的古怪蒸汽，難聞的味道在四周飄散：“燭龍之鱗。”
銜燭之龍怒吼一聲，霞殤感到身下的土地一陣劇烈的晃動。
“笑話！在這裏看守千年，就是為了阻止你這樣癡心妄想的家夥！你居然還想問我要燭龍之鱗？”銜燭之龍不怒反笑，金色的巨大眼睛裏露出了輕蔑的神色：“我看你是不是活得太久，找不到什麽樂子，特地來尋我的開心啊？！”
“我不是想尋什麽開心。”霞殤冷冷說道，這空曠的西北大荒之地，仿佛都回蕩著她冰冷的聲音：“燭九陰，你就說一句，給，還是不給？”
燭龍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牢牢盯著她。霞殤看著那雙傳說中射出的光芒都能照透九幽黃泉之下的冥界的眼睛，一動不動。
“九尾天狐，我真不明白你。”燭九陰說道，霞殤看見它龐大的身軀動了動，似乎有些不安：“你萬年修行不易，如今正是可以飛升成仙，位列九天之時，為何偏偏放不下這世間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修行不易？”霞殤輕笑出聲，她看了看周圍，那荒蕪的山坡，還有那可怖的閃電：“燭九陰，你一心想要飛升成仙，殊不知，這修煉容易，可是想要放下那顆心，卻是萬般艱難。”她擡起頭，看見燭龍眼中明顯不解的神色，笑道：“你不明白嗎？若是一心求仙，心中無所求，無所想，那你成仙飛升，還有什麽意義？”
誰願意永遠的孤獨下去？
誰願意這樣清冷的度日？
若不是情到深處人孤獨，又怎麽會百轉千腸冷如霜？
“我之所以如此的固執。”霞殤冷笑道，看著面前依舊迷茫的燭龍，寒風將她的白衣吹得獵獵作響：“就是因為我找到了那讓我無法放下的東西……”
她出手如電，轉眼之間，數十個霞殤便出現在了燭龍的四周。
燭龍怒吼一聲，顯然沒有想到霞殤會在這個時候對自己出手，巨大的龍爪猛地升起，想要將那無數的幻影拍散在半空之中。
數十個霞殤同時冷哼一聲，手中精光大盛，竟是前赴後繼般的沖到了燭龍的身上，向不同的方襲擊。
雖然有厚厚的龍鱗保護，可燭龍畢竟是血肉之軀，再者霞殤手中的青菱劍也不是什麽凡品，燭龍頓時吃痛。
它身軀龐大，在這不周山中守護了多年，已經許久未曾與人交過手，難免有些笨拙。只是銜燭之龍，本就是天地靈獸，修為並不比霞殤弱多少，堪堪一動，頓時，整座不周山都開始劇烈搖晃了起來。
整座不周山的山體，居然就是這燭龍的肉身所化！
霞殤的無數幻影身上突然泛起了一層藍光，她們齊齊舉起手中的青菱劍，無數道劍芒刺向了同一個地方。
燭龍脖子上的一塊白色鱗片。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那劍芒堪堪碰觸到燭龍的逆鱗，便被彈開。可是燭龍此時已經被觸怒了。
怒吼滔天，燭龍這一次是真的被霞殤惹火了。巨大的爪子夾雜著怒龍之息，惡狠狠的朝著霞殤拍去。
無數個幻影在燭龍的襲擊之下灰飛煙滅，最後，只留一個。
霞殤自然是知道，觸怒了燭龍是有多可怕的後果。可是這次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唯有等到將煙鴻從九幽絕獄救出，再來賠罪。
她捏了個法訣，便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了不周山無數的黑色山石之中。
燭龍怒火滔天，卻在此時不見了罪魁禍首霞殤的身影。它對天怒吼一聲，似乎想將霞殤找出來。
可就在此時，那巨大的身影微微一顫。燭龍停止了動作。
空中那仿佛無限的藍色光芒黯淡了下來。
不周山，卻在此時一震！
一陣痛苦的呻吟，似乎就從霞殤身下的這片古怪大地中響起。她看見不少的鬼界看守紛紛趕往了這裏，顯然，他們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燭龍，似乎正準備離開這座不周山！
一聲怒吼，燭龍終於騰空升起，只是這一次，升起的，只有燭龍。
龐大的神龍，在黑暗的天空中漸漸上升，最後消失不見。
一個毫無生氣的軀殼，依舊在這黑色的水池之中，仰著頭，似乎還在仰天怒吼。
“燭龍大人，燭龍大人他……他這是飛升了啊！”霞殤聽見身邊一個長得像只骷髏的鬼界看守說道：“方才我聽見這裏有動靜，原來，原來是大人飛升了啊！”
“你們快看！”另一個鬼差關心的顯然不是這個問題，霞殤看見它一雙手顫顫巍巍的指著黑水的另一頭，一塊嶙峋的石壁：“那是，那是什麽？”
石壁之上，一個古怪的陣法開始緩緩運作起來，霞殤看見上面古怪的文字中星羅密布的夾雜著不少古怪的符號，心中頓時明了。
這就是通入鬼界的陣法了。
燭龍千萬年來守護著不周山，即是為了守護著天地之柱，也是為了看守鬼界的入口。
傳說，只有當燭龍飛升之時，鬼界的入口結界才會如曇花一般，一閃而現。
霞殤便是抓緊了這個契機，趁著身邊的那些鬼差都在發楞，她腳下急縱，便要穿過那道結界。
身後響起一聲冷笑，霞殤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一雙手不知何時輕輕撫上了她的細腰，霞殤甚至可以感覺得到身後那人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耳畔。
“看來，霞殤夫人對煙鴻還真是執著呢。”邪魅的聲音，居然還是一個男子！
霞殤轉過頭去。
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
只是那雙眼睛。
紫色的桃花眼中閃爍著些許戲弄的目光，霞殤可以清楚地聽見他的輕笑聲。
“霞殤夫人，現在再不進入這鬼界，這結界，怕是就要消失了……”男子手上稍一用力，霞殤便無力再抵抗，唯有任由這人帶著她，進入了結界之中。
紫色的眼睛，紫色的！在霞殤的記憶中，只有一個人擁有這樣的眼睛！
魔君蚩尤！
她站在鬼界的黃泉比良阪，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他……並不是蚩尤……那麽……
“你是……魔族？”她問道。
男子輕笑，撩開一絲深黑色的長發，看著霞殤：“夫人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看我這樣子，說我不是魔族，只怕是沒人相信。”
不錯，這男子渾身上下散發著的氣息，是魔族無疑。只是他這雙眼睛……
魔族一向是以紫眸為尊，擁有紫眸的人，除了魔君蚩尤外，便再無他人。只是眼前這個人，他居然擁有和蚩尤一樣的紫眸，莫非……
“你是魔族新君？久落？”她皺眉問道。
“沒想到霞殤夫人居然會知道我的名字。”久落笑道，看向霞殤的目光卻變得有些古怪起來：“久落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霞殤冷哼一聲。她心中掛念煙鴻，無意與眼前這人糾纏，轉身便往無常殿走去。
久落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收起了笑容。
鬼界紅色的天空之下，他孑然而立。
“千萬年了……”細微的幾不可聞的聲音傳來：“總該是，有人做出點什麽事情，來將這一切打破了……”
第三十回 湘淚淺深滋竹色
流火之城，昭靈宮。
火族最美的公主殤穎，將在今天嫁給金神蓐收。
流火之城，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種喜事了，放眼看去，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一擔擔，一箱箱，各種各樣的賀禮從四面八方運到了這座火焰的宮殿，十二游子之一的君顏看著禮單，將箱中的東西一一清點。
金色紗帳後，坐著一身嫁衣的殤穎。
“恭喜。”身後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她聽出了是誰再說話。
“你不應該來恭喜我，依霏。”她冷冷說道，面無表情的看著紗帳之外，那些忙碌的奴仆：“你應該去恭喜父王，他大事將成，很快就可以得償所願了。”
就算沒有回頭，她也知道身後之人臉上那諷刺的微笑。
“殤穎公主，你比我更加清楚。”依霏說道：“你嫁給金神蓐收之後，將會發生什麽事情，換句話說，火族的覆滅，不就是你的親生骨肉造成的嗎？”
殤穎挑了挑眉，回過頭，看著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的黑衣女人，笑了：“沒想到師傅連這都告訴你了？她還跟你說了什麽？”
“女魃大人只說了這一句。”依霏道，她看著金色紗帳外走來走去，滿臉喜氣的奴仆將從東海運來的珍珠用箱子搬走，卻絲毫沒有人發現，在這裏，這兩個人正說著多麽大逆不道的話：“你已經多久沒有涅槃了？”
殤穎怔了怔，顯然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情：“一萬多年了。”
“一萬多年了……”依霏說道，聲音無悲無喜：“照你這樣，為了保持實力死活不肯涅槃，不出三四百年，恐怕就會衰竭而亡的……”
紅蓮之火嗎？殤穎從手心召喚出那蓮花形的火焰，看著它在自己的手掌中燃燒。
“就算用紅蓮之火***，涅槃重生，我也是要修養幾萬年的。”殤穎收起了紅蓮之火，冷冷說道：“我們的計劃，不能耽擱。”
“隨你。”依霏說道，她走上前，幫殤穎理了理為亂的頭發：“只不過，我可不希望在陣法發動的那天，你因為體力不支衰竭而亡。這樣的話，我們幾萬年的計劃，就全廢了。”
“放心吧。”殤穎道：“我可不會讓你的覆仇大計失敗……只是煙鴻，你真的不去救他？”她轉過身，看著依霏：“他可是你的親兒子。”
依霏收回了手，淡淡說道：“你以為，就算我救了他，他還能活多久？”
“什麽？”殤穎似乎吃了一驚：“你是說……他已經……”
“這個笨孩子，和我一樣傻……”依霏輕嘆了口氣：“他放棄了一次涅槃的機會。解開了霞殤身上的浮月。哼，這下子，祝融可是真的要大怒了。”
殤穎皺了皺眉，可是不等她說什麽，便聽見紗帳外傳來了禮官的聲音。
“吉時到——”
依霏退了出去。看著殤穎被無數宮人簇擁著走到了大殿。
“真是可笑。”她在黑暗之處，看著殤穎將手交給了站在大殿之中的蓐收，冷笑道：“為了避開這命運，她掙紮了那麽久，卻什麽都沒有改變。”
“所以，她和你一樣，不論怎麽不甘願，最後還是得接受這個命運。”一個紅發女子悄然無聲的出現在了依霏的身邊，和她一起看著大殿之中的那對新人：“只不過，她似乎比你幸運一些。”
依霏冷哼一聲。
“你再怎麽拒絕承認，這也是事實。”女子冷冷說道：“什麽神仙，什麽人上之人……只是一群被命運玩弄了千萬年的可憐蟲罷了……”
“你自己不也是這樣嗎？”依霏有些好笑的看著她：“女魃大人，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憤世嫉俗起來？還是說，你終於看清自己了？”
女魃沒有理會她，只是轉過頭，看著熱鬧宮殿的另一邊。
“今天，這裏的傷心人，絕對不止殤穎一個。”她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太陽照射不到的欄桿之上，坐著一個面帶獸紋面具的男子。
他像是尊石像，坐在欄桿之上，一動不動。
“陌晏……”依霏輕輕說道：“原來如此嗎……”
生來驕傲，必須辛苦，否則，陌晏也就不是陌晏，殤穎，也就不是殤穎了。
“一群傻子啊……”她冷冷一笑，甩袖離開了。
“你到底是為何跟著我？”霞殤有些不怎麽耐煩了，她回頭，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的紫衣男子。
寬大的紫色長袍，一根腰帶簡單的束在了腰上。雖然面目依舊是個男子，卻還帶著說不出的妖媚。
此時他看著霞殤，表情無辜的很：“鬼界的通道已經關閉了，我不跟著你，怎麽離開這裏呢？”
霞殤氣結。
“我現在懶得跟你說。”她冷冷的看著久落說道：“你要跟著我也好，要離開也罷。都別妨礙到我！”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了。
九幽絕獄，這個名字聽上去，應該是很難找到，甚至是連進去都很困難的一個人地方。
可是這個地方，只是鬼界所有關押惡鬼監牢的總稱罷了。
站在森嚴的大門之外，霞殤被兩個鬼卒攔住了。
“站住！”其中一個鬼卒用長矛攔在了霞殤的面前：“哪裏來的野鬼！到處游蕩，還到了這裏，想要再晚個幾百年去投胎嗎？”
霞殤冷冷一笑，可是還不等她做什麽，便聽見身邊的久落開口了。
“怎麽？本尊要進去看看，都不行嗎？”霞殤詫異的回過頭，卻正好看見對方看著自己，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他擡起形狀優美的手。
細長的手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紫色的水晶，像是一只詭異的眼睛，冷冷地註視著面前站著的兩個鬼卒。
“魔尊大人。”另一個鬼卒馬上反應了過來，朝著久落恭敬的行了一禮，示意身邊的同伴放行：“秦廣王大人吩咐過，您要是進去找惡魂，自然是放行，只是她……”鬼卒詢問的目光落在了霞殤的身上。
“這是我新找來的容器。”久落顯然不想跟他們多說：“快開門吧。”
兩個鬼卒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打開了九幽絕獄的大門。
縱然心中早就有了準備，可是霞殤看見面前的一幕時，心中還是不由得抽緊了一下。
幾根昆侖木木樁立在九幽絕獄的廣場之上，霞殤看見一個惡鬼被釘在了上面，幾個鬼卒正在往它的身上釘著什麽東西，那鬼叫聲淒慘，可是鬼卒似乎還嫌不夠一般，敲打的更加用力了。
霞殤皺了皺眉，看著那鬼無力的在木樁之上掙紮著。
“喪魂釘。”久落在她前面，頭也不回的說道：“是專門用來懲罰那些生前作惡多端的鬼，你也不必露出同情的表情，這是它罪有應得。”
霞殤別過臉去，沒有再看那木樁一眼。
“對了，為什麽那些鬼卒會放你進來？”她問道：“九幽絕獄一向看守森嚴，沒有秦廣王或者是十殿閻王中任何一人的令牌，都是無法進入的，為何那兩個鬼卒卻認得你？還放你進來？”
“我修煉法器，經常會需要到那些惡鬼的魂魄。”久落說道，此時他們已經在一個鬼卒的帶領下進入了九幽絕獄內部：“最新進來的，那個叫煙鴻的，在哪裏？”霞殤聽見久落問道。
鬼卒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大人要用他的魂魄？可是，可是他不是惡鬼，只是暫時關在咱們這兒的……”
久落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鬼卒在久落淩厲的目光之下閉上了嘴，認命似的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
搖晃不定的燭火明明滅滅，照亮了通往內部的道路。
霞殤覺得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昭靈宮地下，那個藏著無數危機的石道中，居然隱隱的，有永遠走不出去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停了下來。
她聽見站在最前面的鬼卒手上的鑰匙傳來了叮叮*的聲音，然後是鑰匙插進鎖眼裏的聲音……
黑暗的牢房內，什麽人在角落裏動彈了一下。
久落揮了揮手，示意鬼卒可以離開了。
霞殤快步走了進去。
“煙鴻？”她依稀可以看見，角落裏躺著一個瘦長的人影：“煙鴻，是你嗎？”
那人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慢慢的坐了起來，腳上的鐐銬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霞殤看見那個人影坐了起來，一道目光自黑暗中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霞……殤？”一個聲音在黑暗中輕輕響起。
是他！是他！霞殤滿腦子裏現在全是這兩個字。她沖到了那人影的身邊：“煙鴻？煙鴻？你沒事吧？怎麽，你的聲音……”她想起了方才那個人發出的聲音無比嘶啞，再聯想起了廣場上那柱子上的鬼，心中不由得一緊：“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他們沒有對我做什麽。”霞殤感覺得到，一只手，一只冰冷冰冷的手，慢慢摸上了自己的臉頰：“倒是你，都已經成了水族的叛徒，怎麽還這麽冒失跑來這裏……”
“都已經這樣了，還說那些話幹什麽！”霞殤喊道，說著，她擡起手去抓住煙鴻的手，卻無意間碰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這是……北海寒鐵……”她心下大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居然用北海寒鐵打造出來的鎖鏈銬住你……”
“要我來說。”這時牢房外，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正是被二人忽視很久的久落：“反正他也是一個快死的人了，用什麽樣的鎖鏈銬住，不都一樣嗎？”
“你說什麽？”什麽快死的人？他在胡說什麽？“久落你別胡說！”
“我胡說？”久落似乎覺得霞殤這樣有些好笑，他嫣然一笑：“霞殤，別傻了，你自己摸摸他的手。他已經多久沒有涅槃重生了？這一次居然用自己的涅槃之力，來救一個和他毫無幹系的人，我說你是傻，還是真的傻的無藥可救？”
煙鴻不語。
“什麽快死了？你給我說清楚！”霞殤怒吼道。卻沒有發現，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慌張。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仿佛知道霞殤此時此刻心中的想法，久落冷笑道：“他為了救你，用自己的涅槃之力來鍛造了那五顆藥丸。現在他已經體力衰竭了，再不涅槃，只有真的死去了！”
第三十一回 楚歌重疊怨蘭叢
如果說，這世上真的有人為了能讓你活，而舍去自己的生命。
這可能嗎？
霞殤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不夠用了，她只是楞楞的看著搖晃燭光下，煙鴻那時明時暗的臉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煙鴻輕咳了一聲，冷然道：“久落，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只是幫她早點看清事實罷了。”久落淡淡的說道：“倒是她，真是個沒腦子的女人。居然就這麽來到鬼界，也不怕惹上麻煩……”
久落的話，像是一道驚雷，落在了霞殤的心頭。
她險些就忘了來到這裏的最初目的了。
“我帶你走。”她收起了方才的慌亂，將手伸到了煙鴻腳上的鐐銬：“快點，我來帶你離開。”
“離開？”煙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他拉住了霞殤慌亂的手腳：“你瘋了嗎？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人，或者鬼，可以離開這裏！你這麽做，簡直就是引火***！”
霞殤沒有理睬，只是依舊在黑暗之中摸索寒鐵鎖鏈的鎖孔。
黑暗的牢房中，一時間充斥著鎖鏈搖晃碰撞時發出的清脆聲音。
“嘖，這麽大張旗鼓的進來，肯定會被發現。”久落說道，他轉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通道：“算了，誰叫我一時腦袋發熱，想要進來看熱鬧的。”他說著，手中紫光一閃，居然將煙鴻腳上的兩根鎖鏈生生劈開了。
“引火***，我才不怕呢。”霞殤說道，她將煙鴻扶起，走出了牢房：“我來之前就已經把後土送到了中皇山，各個長老那裏我也已經打點妥當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煙鴻有些惱火，他掙開了霞殤的攙扶，氣喘籲籲的說道：“我說的是你，你就沒有想過，你做出這種事情，沒有想過自己的後果嗎……”
“那你呢？”霞殤站在煙鴻身邊，看著他消瘦不少的臉頰，笑著問道：“那你呢？你在說要陪我到底的時候……你有想過結果嗎？”
煙鴻的呼吸頓時一滯。
站在通道內的久落忍不住對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老天啊！這都什麽時候了，這兩個人還在那裏你呢你呢！再你呢下去，追兵就要來啦！
他幹什麽一時好奇跟這個女人過來？此時此刻，久落在心中捶胸頓足，我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
嘆了口氣，久落揮了揮手，將走廊中所有的燭火都熄滅了。
“沒有法子了，最後我居然還是得用這招走。”仿佛是下了什麽決心，久落說道，“煙鴻，你可以召喚火靈不？”
“我……可以。”煙鴻的聲音有些遲疑：“可是，久落你……”
“哎，算是我多管閑事吧。”久落也不管這個時候黑燈瞎火的沒人看得見自己的動作，揮了揮手說道：“誰叫火族裏我就只看得起你這小子呢……好了，把火靈召喚出來。”
黑暗的牢房再次陷入了寂靜。
伸手不見五指的狹小空間裏，傳出了一聲清嘯。
一道紅光從煙鴻身邊炸開，霞殤看見，一只一人多高的火靈矗立在石道中央。
火靈沒有頭發，頭上長有兩根古怪的犄角，長著人一般的面孔，只是在那雙黑洞洞的眼睛之下，還長著兩根鋒利的獠牙。
火靈兩只健壯有利的手臂分別握著長矛和盾牌。恭敬的朝著煙鴻行了一禮。
“讓他去制造些混亂。”久落笑著說道：“我帶你們走。”
霞殤冷冷看他一眼：“那你剛才還跟我說，鬼界入口被封，出不去？”
“咳咳，我也不是剛剛才想到這個法子嗎？”久落幹笑了一下，避開霞殤的目光，示意他們二人走到自己身邊來。
過道之中傳來了嘈雜的聲音，看樣子那些鬼卒已經聞聲趕來，只不過過道裏還杵著一個火靈，有他們受的了。
懶得去理會久落，霞殤皺眉道：“你要使用魔族的萬行*？可這裏已經布下了十殿閻羅的結界啊。”
久落撇了撇嘴，冷笑道：“你以為十殿閻羅那些小孩子能奈何得了我？”他手結法印：“想好你們要去的地方。不然，到時候卡在石頭縫裏，可就不是我的錯了。”
想去的地方？霞殤茫然的看著他們腳下出現的古老陣法。
我……有何處可去？
她腦袋裏竟是一片空白。
天下之大，原來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嗎？
手上一緊，她回過神來，轉頭看著身邊的人。
煙鴻的臉色依舊是那麽的蒼白，可是他卻朝著霞殤微笑。
“別怕，我在你身邊呢。”
金色光芒大盛，將三人包圍在了裏面。
久落的吟唱之聲充斥在身邊的每一個角落。霞殤沒有去理會那些鬼卒發出的驚呼聲，也沒有理睬越來越狹隘的空間。
她只是看著煙鴻。
終於，金色的光圈消失在了牢房裏。
他們再看見身邊景色時，已經從黑暗骯臟的牢房，變成了血色殘陽。
白煙繾綣，天色朦朧，空氣中隱隱有暗香浮動，一絲一縷縈繞鼻端。霞殤環顧四周，發現他們現在置身於一片白色的梅花林之中。
“看來你找了個不錯的地方啊。”久落說道，他撤回法印，打量著四周的景色：“好了，我也該走了，算是換了你一個人情……”
煙鴻笑了笑，滴血般的殘陽竟也給他蒼白的臉上帶來了幾抹紅暈。
“謝謝你，久落。”他看著那轉身離去的紫色身影，輕輕說道。
久落揮了揮手：“我本來就欠你的人情，再說了。”背對著霞殤和煙鴻，他露出一抹冷魅的微笑：“我也很好奇，你們會走到哪一步呢……”
紫色身影輕輕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白色梅花林中，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山風呼嘯，霞殤不由覺得有些冷。她看了看四周，有些怕冷的縮了縮脖子。
以後，就要和他一起走下去了呢。她有些不敢看身邊的那個人。
一直努力忽略的感覺，此時此刻，在心中變得分外的強烈起來。
一雙手輕輕地環住了她的肩膀。
熟悉的體溫，還有那個溫柔的聲音，似乎帶著些許的不確定，還有些許的寵溺：“霞殤，你冷的話……”我可以幫你……
她一把抓住那個人的肩膀，不想再放開了。
煙鴻！煙鴻！煙鴻！
此時此刻，在這個地方，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什麽水火族，什麽恩怨情仇，都與他們在無幹系了。
只想要抓住你，牢牢地，不再放手。
煙鴻有些遲疑的摟住了她，隨即，牢牢收緊了手臂。
“你沒事就好……”他輕嘆，撫摸著霞殤柔順的黑發，“沒關系了，我們已經沒事了。別害怕。”
“煙鴻……”霞殤抱著他，嘴角裂開了一個笑容，臉上的淚水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
什麽是哭，什麽是笑？
我見到你了，我們都沒事，所以我笑了。
我見到你了，可是我知道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我哭了。
所以，不要管我，讓我盡情的放肆吧。
就算只有一回，就算只有這一片小小的天空容得下我們。
只要你在我身邊，那就好了……
就讓我放肆一次，就這一次，不用再想別的事情，不用再害怕什麽。
夜幕降臨，霞殤也終於停止了哭泣，靠在煙鴻的肩上，看著天幕上的繁星。
“你的傷……”她摸著煙鴻肩膀上的綁帶，眼中滿是疼惜，“擎蒼傷你的？”
煙鴻點了點頭，抓住她的手：“沒事，已經不疼了。”
“可是受傷的時候，肯定很疼。”她有些心疼的說道。全然不知，此時自己的樣子有多麽動人。
煙鴻笑著，慢慢低下了頭，吻住了那兩瓣嫣紅的唇。
霞殤似乎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的人。
煙鴻微微一笑，走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霞殤，我不是共工，我就是煙鴻。”
“我不是你的什麽丈夫，你記住。”
“我，是你的。”
“世界……”
西邊落陽帶著最後一縷溫熱，難舍世間繁花，久久不肯離去，映著花海中的兩人，如夢似幻、須彌飄渺。驟然間，霞殤似是想到了什麽，不由慌亂起來：“對了，方才在九幽絕獄，久落他說……”霞殤想起久落所說的話，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要不要告訴她呢？看著她那一臉緊張的神色，煙鴻心中默默的想著。
如果告訴她 可是……也好。
只要你高興，我難過一點，其實都沒關系。
冷風蕭瑟，吹起不少的白梅花瓣，片片落在了二人的身上，將這小小的地方點綴得猶如仙境般美妙。
煙鴻看著懷裏漸漸睡去的霞殤，閉上了眼睛。
如果……就此死去。
我此生無憾。
第三十二回 滄海月明珠有淚
風愈加猛烈，大開的窗戶恍若不堪重負般“吱吱”作響，落葉合著梅花香隨風肆虐，彌散於空氣之中。皓月明亮，卻在此時沒入那厚厚雲層，不見蹤跡。
扶疏的影子，透過搖曳的燭火，映在了墻上，像是猙獰的鬼影，看著屋內的人。
“你簡直就是在自尋死路。”屋內煙鴻的面色，較之那白梅，還要蒼白上幾分，卻仍舊微笑著聽著面前男子的暴怒：“你可知沒有涅槃之力，你會因為體力衰竭而死？居然愚蠢的想到要用涅槃之力做出那種藥物……你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就當我是不要命了吧。”煙鴻笑著說道，看著面前男子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勾芒……不要告訴她好嗎？我不想讓她擔心。”
那笑容，印照著慘白的臉色，居然也顯得分外璀璨。
勾芒隔著搖曳不定的燭火，看了他半晌，輕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
“我知道我快死了。”煙鴻笑道，他伸手接過了那個瓷瓶：“當一個人快要死的時候，總想試著為自己實現一些願望。那些活著的時候，想都不該去想的願望……”他將瓷瓶裏那顆黑色的藥丸倒在了手上，吞了下去。
勾芒長嘆一口氣，站起了身。
“這顆藥……”他看著煙鴻，欲言又止：“名叫春意……雪融……只可以維持你的性命一段時間，可是這段時間過後，就是毒性了……說它是害人的毒藥也不為過，只是，煙鴻，你要記住，這是你自己選擇的，以後，不可後悔了。”說完，他似乎是不忍再看煙鴻一眼，轉身便推開了房門。
“勾芒，怎麽樣了？”隔壁屋的霞殤聽見門被推開，連忙走了出來：“他……有沒有什麽事……”
勾芒搖了搖頭，臉上的哀傷很是自覺地收起：“沒事，只是鬼界的陰氣對他的身體造成了一些影響，休息休息便好了。”
霞殤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道：“那就好，對了，勾芒，我一直想問……”她將一件細長的物件從屋裏取了出來：“這把劍，能在人間換多少錢？”
“換錢？”當看清她手裏拿的是青菱劍時，勾芒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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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啊……”一陣巨大的獸吼從黑水之下冒出，霞殤下意識的退後了兩步。
巨大的身影從黑水之中飛騰而出，伴隨著無數巨大的浪花。霞殤向後急掠數步，終於得以看清那東西的全貌。
墨綠色的鱗片，反射著閃電刺眼的光芒，龐大的身軀幾乎要破天而出，可是它只是露出了一個巨大的頭顱，俯視著站在不遠處的霞殤。
“九尾天狐？”她聽見一個沈重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那雙巨大的金色眼睛正盯著她：“你來這裏做什麽？”
霞殤撣了撣衣服上的水珠，擡起頭，看著那條巨龍。
“燭九陰。我是來找你，取得一件東西的。”她說道，她可以感覺得到，地下不斷的傳來轟鳴聲，以及不斷的從氣孔中噴射出來的古怪蒸汽，難聞的味道在四周飄散：“燭龍之鱗。”
銜燭之龍怒吼一聲，霞殤感到身下的土地一陣劇烈的晃動。
“笑話！在這裏看守千年，就是為了阻止你這樣癡心妄想的家夥！你居然還想問我要燭龍之鱗？”銜燭之龍不怒反笑，金色的巨大眼睛裏露出了輕蔑的神色：“我看你是不是活得太久，找不到什麽樂子，特地來尋我的開心啊？！”
“我不是想尋什麽開心。”霞殤冷冷說道，這空曠的西北大荒之地，仿佛都回蕩著她冰冷的聲音：“燭九陰，你就說一句，給，還是不給？”
燭龍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牢牢盯著她。霞殤看著那雙傳說中射出的光芒都能照透九幽黃泉之下的冥界的眼睛，一動不動。
“九尾天狐，我真不明白你。”燭九陰說道，霞殤看見它龐大的身軀動了動，似乎有些不安：“你萬年修行不易，如今正是可以飛升成仙，位列九天之時，為何偏偏放不下這世間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修行不易？”霞殤輕笑出聲，她看了看周圍，那荒蕪的山坡，還有那可怖的閃電：“燭九陰，你一心想要飛升成仙，殊不知，這修煉容易，可是想要放下那顆心，卻是萬般艱難。”她擡起頭，看見燭龍眼中明顯不解的神色，笑道：“你不明白嗎？若是一心求仙，心中無所求，無所想，那你成仙飛升，還有什麽意義？”
誰願意永遠的孤獨下去？
誰願意這樣清冷的度日？
若不是情到深處人孤獨，又怎麽會百轉千腸冷如霜？
“我之所以如此的固執。”霞殤冷笑道，看著面前依舊迷茫的燭龍，寒風將她的白衣吹得獵獵作響：“就是因為我找到了那讓我無法放下的東西……”
她出手如電，轉眼之間，數十個霞殤便出現在了燭龍的四周。
燭龍怒吼一聲，顯然沒有想到霞殤會在這個時候對自己出手，巨大的龍爪猛地升起，想要將那無數的幻影拍散在半空之中。
數十個霞殤同時冷哼一聲，手中精光大盛，竟是前赴後繼般的沖到了燭龍的身上，向不同的方襲擊。
雖然有厚厚的龍鱗保護，可燭龍畢竟是血肉之軀，再者霞殤手中的青菱劍也不是什麽凡品，燭龍頓時吃痛。
它身軀龐大，在這不周山中守護了多年，已經許久未曾與人交過手，難免有些笨拙。只是銜燭之龍，本就是天地靈獸，修為並不比霞殤弱多少，堪堪一動，頓時，整座不周山都開始劇烈搖晃了起來。
整座不周山的山體，居然就是這燭龍的肉身所化！
霞殤的無數幻影身上突然泛起了一層藍光，她們齊齊舉起手中的青菱劍，無數道劍芒刺向了同一個地方。
燭龍脖子上的一塊白色鱗片。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那劍芒堪堪碰觸到燭龍的逆鱗，便被彈開。可是燭龍此時已經被觸怒了。
怒吼滔天，燭龍這一次是真的被霞殤惹火了。巨大的爪子夾雜著怒龍之息，惡狠狠的朝著霞殤拍去。
無數個幻影在燭龍的襲擊之下灰飛煙滅，最後，只留一個。
霞殤自然是知道，觸怒了燭龍是有多可怕的後果。可是這次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唯有等到將煙鴻從九幽絕獄救出，再來賠罪。
她捏了個法訣，便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了不周山無數的黑色山石之中。
燭龍怒火滔天，卻在此時不見了罪魁禍首霞殤的身影。它對天怒吼一聲，似乎想將霞殤找出來。
可就在此時，那巨大的身影微微一顫。燭龍停止了動作。
空中那仿佛無限的藍色光芒黯淡了下來。
不周山，卻在此時一震！
一陣痛苦的呻吟，似乎就從霞殤身下的這片古怪大地中響起。她看見不少的鬼界看守紛紛趕往了這裏，顯然，他們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燭龍，似乎正準備離開這座不周山！
一聲怒吼，燭龍終於騰空升起，只是這一次，升起的，只有燭龍。
龐大的神龍，在黑暗的天空中漸漸上升，最後消失不見。
一個毫無生氣的軀殼，依舊在這黑色的水池之中，仰著頭，似乎還在仰天怒吼。
“燭龍大人，燭龍大人他……他這是飛升了啊！”霞殤聽見身邊一個長得像只骷髏的鬼界看守說道：“方才我聽見這裏有動靜，原來，原來是大人飛升了啊！”
“你們快看！”另一個鬼差關心的顯然不是這個問題，霞殤看見它一雙手顫顫巍巍的指著黑水的另一頭，一塊嶙峋的石壁：“那是，那是什麽？”
石壁之上，一個古怪的陣法開始緩緩運作起來，霞殤看見上面古怪的文字中星羅密布的夾雜著不少古怪的符號，心中頓時明了。
這就是通入鬼界的陣法了。
燭龍千萬年來守護著不周山，即是為了守護著天地之柱，也是為了看守鬼界的入口。
傳說，只有當燭龍飛升之時，鬼界的入口結界才會如曇花一般，一閃而現。
霞殤便是抓緊了這個契機，趁著身邊的那些鬼差都在發楞，她腳下急縱，便要穿過那道結界。
身後響起一聲冷笑，霞殤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一雙手不知何時輕輕撫上了她的細腰，霞殤甚至可以感覺得到身後那人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耳畔。
“看來，霞殤夫人對煙鴻還真是執著呢。”邪魅的聲音，居然還是一個男子！
霞殤轉過頭去。
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
只是那雙眼睛。
紫色的桃花眼中閃爍著些許戲弄的目光，霞殤可以清楚地聽見他的輕笑聲。
“霞殤夫人，現在再不進入這鬼界，這結界，怕是就要消失了……”男子手上稍一用力，霞殤便無力再抵抗，唯有任由這人帶著她，進入了結界之中。
紫色的眼睛，紫色的！在霞殤的記憶中，只有一個人擁有這樣的眼睛！
魔君蚩尤！
她站在鬼界的黃泉比良阪，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他……並不是蚩尤……那麽……
“你是……魔族？”她問道。
男子輕笑，撩開一絲深黑色的長發，看著霞殤：“夫人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看我這樣子，說我不是魔族，只怕是沒人相信。”
不錯，這男子渾身上下散發著的氣息，是魔族無疑。只是他這雙眼睛……
魔族一向是以紫眸為尊，擁有紫眸的人，除了魔君蚩尤外，便再無他人。只是眼前這個人，他居然擁有和蚩尤一樣的紫眸，莫非……
“你是魔族新君？久落？”她皺眉問道。
“沒想到霞殤夫人居然會知道我的名字。”久落笑道，看向霞殤的目光卻變得有些古怪起來：“久落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霞殤冷哼一聲。她心中掛念煙鴻，無意與眼前這人糾纏，轉身便往無常殿走去。
久落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收起了笑容。
鬼界紅色的天空之下，他孑然而立。
“千萬年了……”細微的幾不可聞的聲音傳來：“總該是，有人做出點什麽事情，來將這一切打破了……”
第三十回 湘淚淺深滋竹色
流火之城，昭靈宮。
火族最美的公主殤穎，將在今天嫁給金神蓐收。
流火之城，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種喜事了，放眼看去，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一擔擔，一箱箱，各種各樣的賀禮從四面八方運到了這座火焰的宮殿，十二游子之一的君顏看著禮單，將箱中的東西一一清點。
金色紗帳後，坐著一身嫁衣的殤穎。
“恭喜。”身後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她聽出了是誰再說話。
“你不應該來恭喜我，依霏。”她冷冷說道，面無表情的看著紗帳之外，那些忙碌的奴仆：“你應該去恭喜父王，他大事將成，很快就可以得償所願了。”
就算沒有回頭，她也知道身後之人臉上那諷刺的微笑。
“殤穎公主，你比我更加清楚。”依霏說道：“你嫁給金神蓐收之後，將會發生什麽事情，換句話說，火族的覆滅，不就是你的親生骨肉造成的嗎？”
殤穎挑了挑眉，回過頭，看著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的黑衣女人，笑了：“沒想到師傅連這都告訴你了？她還跟你說了什麽？”
“女魃大人只說了這一句。”依霏道，她看著金色紗帳外走來走去，滿臉喜氣的奴仆將從東海運來的珍珠用箱子搬走，卻絲毫沒有人發現，在這裏，這兩個人正說著多麽大逆不道的話：“你已經多久沒有涅槃了？”
殤穎怔了怔，顯然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情：“一萬多年了。”
“一萬多年了……”依霏說道，聲音無悲無喜：“照你這樣，為了保持實力死活不肯涅槃，不出三四百年，恐怕就會衰竭而亡的……”
紅蓮之火嗎？殤穎從手心召喚出那蓮花形的火焰，看著它在自己的手掌中燃燒。
“就算用紅蓮之火***，涅槃重生，我也是要修養幾萬年的。”殤穎收起了紅蓮之火，冷冷說道：“我們的計劃，不能耽擱。”
“隨你。”依霏說道，她走上前，幫殤穎理了理為亂的頭發：“只不過，我可不希望在陣法發動的那天，你因為體力不支衰竭而亡。這樣的話，我們幾萬年的計劃，就全廢了。”
“放心吧。”殤穎道：“我可不會讓你的覆仇大計失敗……只是煙鴻，你真的不去救他？”她轉過身，看著依霏：“他可是你的親兒子。”
依霏收回了手，淡淡說道：“你以為，就算我救了他，他還能活多久？”
“什麽？”殤穎似乎吃了一驚：“你是說……他已經……”
“這個笨孩子，和我一樣傻……”依霏輕嘆了口氣：“他放棄了一次涅槃的機會。解開了霞殤身上的浮月。哼，這下子，祝融可是真的要大怒了。”
殤穎皺了皺眉，可是不等她說什麽，便聽見紗帳外傳來了禮官的聲音。
“吉時到——”
依霏退了出去。看著殤穎被無數宮人簇擁著走到了大殿。
“真是可笑。”她在黑暗之處，看著殤穎將手交給了站在大殿之中的蓐收，冷笑道：“為了避開這命運，她掙紮了那麽久，卻什麽都沒有改變。”
“所以，她和你一樣，不論怎麽不甘願，最後還是得接受這個命運。”一個紅發女子悄然無聲的出現在了依霏的身邊，和她一起看著大殿之中的那對新人：“只不過，她似乎比你幸運一些。”
依霏冷哼一聲。
“你再怎麽拒絕承認，這也是事實。”女子冷冷說道：“什麽神仙，什麽人上之人……只是一群被命運玩弄了千萬年的可憐蟲罷了……”
“你自己不也是這樣嗎？”依霏有些好笑的看著她：“女魃大人，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憤世嫉俗起來？還是說，你終於看清自己了？”
女魃沒有理會她，只是轉過頭，看著熱鬧宮殿的另一邊。
“今天，這裏的傷心人，絕對不止殤穎一個。”她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太陽照射不到的欄桿之上，坐著一個面帶獸紋面具的男子。
他像是尊石像，坐在欄桿之上，一動不動。
“陌晏……”依霏輕輕說道：“原來如此嗎……”
生來驕傲，必須辛苦，否則，陌晏也就不是陌晏，殤穎，也就不是殤穎了。
“一群傻子啊……”她冷冷一笑，甩袖離開了。
“你到底是為何跟著我？”霞殤有些不怎麽耐煩了，她回頭，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的紫衣男子。
寬大的紫色長袍，一根腰帶簡單的束在了腰上。雖然面目依舊是個男子，卻還帶著說不出的妖媚。
此時他看著霞殤，表情無辜的很：“鬼界的通道已經關閉了，我不跟著你，怎麽離開這裏呢？”
霞殤氣結。
“我現在懶得跟你說。”她冷冷的看著久落說道：“你要跟著我也好，要離開也罷。都別妨礙到我！”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了。
九幽絕獄，這個名字聽上去，應該是很難找到，甚至是連進去都很困難的一個人地方。
可是這個地方，只是鬼界所有關押惡鬼監牢的總稱罷了。
站在森嚴的大門之外，霞殤被兩個鬼卒攔住了。
“站住！”其中一個鬼卒用長矛攔在了霞殤的面前：“哪裏來的野鬼！到處游蕩，還到了這裏，想要再晚個幾百年去投胎嗎？”
霞殤冷冷一笑，可是還不等她做什麽，便聽見身邊的久落開口了。
“怎麽？本尊要進去看看，都不行嗎？”霞殤詫異的回過頭，卻正好看見對方看著自己，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他擡起形狀優美的手。
細長的手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紫色的水晶，像是一只詭異的眼睛，冷冷地註視著面前站著的兩個鬼卒。
“魔尊大人。”另一個鬼卒馬上反應了過來，朝著久落恭敬的行了一禮，示意身邊的同伴放行：“秦廣王大人吩咐過，您要是進去找惡魂，自然是放行，只是她……”鬼卒詢問的目光落在了霞殤的身上。
“這是我新找來的容器。”久落顯然不想跟他們多說：“快開門吧。”
兩個鬼卒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打開了九幽絕獄的大門。
縱然心中早就有了準備，可是霞殤看見面前的一幕時，心中還是不由得抽緊了一下。
幾根昆侖木木樁立在九幽絕獄的廣場之上，霞殤看見一個惡鬼被釘在了上面，幾個鬼卒正在往它的身上釘著什麽東西，那鬼叫聲淒慘，可是鬼卒似乎還嫌不夠一般，敲打的更加用力了。
霞殤皺了皺眉，看著那鬼無力的在木樁之上掙紮著。
“喪魂釘。”久落在她前面，頭也不回的說道：“是專門用來懲罰那些生前作惡多端的鬼，你也不必露出同情的表情，這是它罪有應得。”
霞殤別過臉去，沒有再看那木樁一眼。
“對了，為什麽那些鬼卒會放你進來？”她問道：“九幽絕獄一向看守森嚴，沒有秦廣王或者是十殿閻王中任何一人的令牌，都是無法進入的，為何那兩個鬼卒卻認得你？還放你進來？”
“我修煉法器，經常會需要到那些惡鬼的魂魄。”久落說道，此時他們已經在一個鬼卒的帶領下進入了九幽絕獄內部：“最新進來的，那個叫煙鴻的，在哪裏？”霞殤聽見久落問道。
鬼卒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大人要用他的魂魄？可是，可是他不是惡鬼，只是暫時關在咱們這兒的……”
久落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鬼卒在久落淩厲的目光之下閉上了嘴，認命似的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
搖晃不定的燭火明明滅滅，照亮了通往內部的道路。
霞殤覺得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昭靈宮地下，那個藏著無數危機的石道中，居然隱隱的，有永遠走不出去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停了下來。
她聽見站在最前面的鬼卒手上的鑰匙傳來了叮叮*的聲音，然後是鑰匙插進鎖眼裏的聲音……
黑暗的牢房內，什麽人在角落裏動彈了一下。
久落揮了揮手，示意鬼卒可以離開了。
霞殤快步走了進去。
“煙鴻？”她依稀可以看見，角落裏躺著一個瘦長的人影：“煙鴻，是你嗎？”
那人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慢慢的坐了起來，腳上的鐐銬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霞殤看見那個人影坐了起來，一道目光自黑暗中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霞……殤？”一個聲音在黑暗中輕輕響起。
是他！是他！霞殤滿腦子裏現在全是這兩個字。她沖到了那人影的身邊：“煙鴻？煙鴻？你沒事吧？怎麽，你的聲音……”她想起了方才那個人發出的聲音無比嘶啞，再聯想起了廣場上那柱子上的鬼，心中不由得一緊：“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他們沒有對我做什麽。”霞殤感覺得到，一只手，一只冰冷冰冷的手，慢慢摸上了自己的臉頰：“倒是你，都已經成了水族的叛徒，怎麽還這麽冒失跑來這裏……”
“都已經這樣了，還說那些話幹什麽！”霞殤喊道，說著，她擡起手去抓住煙鴻的手，卻無意間碰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這是……北海寒鐵……”她心下大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居然用北海寒鐵打造出來的鎖鏈銬住你……”
“要我來說。”這時牢房外，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正是被二人忽視很久的久落：“反正他也是一個快死的人了，用什麽樣的鎖鏈銬住，不都一樣嗎？”
“你說什麽？”什麽快死的人？他在胡說什麽？“久落你別胡說！”
“我胡說？”久落似乎覺得霞殤這樣有些好笑，他嫣然一笑：“霞殤，別傻了，你自己摸摸他的手。他已經多久沒有涅槃重生了？這一次居然用自己的涅槃之力，來救一個和他毫無幹系的人，我說你是傻，還是真的傻的無藥可救？”
煙鴻不語。
“什麽快死了？你給我說清楚！”霞殤怒吼道。卻沒有發現，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慌張。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仿佛知道霞殤此時此刻心中的想法，久落冷笑道：“他為了救你，用自己的涅槃之力來鍛造了那五顆藥丸。現在他已經體力衰竭了，再不涅槃，只有真的死去了！”
第三十一回 楚歌重疊怨蘭叢
如果說，這世上真的有人為了能讓你活，而舍去自己的生命。
這可能嗎？
霞殤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不夠用了，她只是楞楞的看著搖晃燭光下，煙鴻那時明時暗的臉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煙鴻輕咳了一聲，冷然道：“久落，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只是幫她早點看清事實罷了。”久落淡淡的說道：“倒是她，真是個沒腦子的女人。居然就這麽來到鬼界，也不怕惹上麻煩……”
久落的話，像是一道驚雷，落在了霞殤的心頭。
她險些就忘了來到這裏的最初目的了。
“我帶你走。”她收起了方才的慌亂，將手伸到了煙鴻腳上的鐐銬：“快點，我來帶你離開。”
“離開？”煙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他拉住了霞殤慌亂的手腳：“你瘋了嗎？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人，或者鬼，可以離開這裏！你這麽做，簡直就是引火***！”
霞殤沒有理睬，只是依舊在黑暗之中摸索寒鐵鎖鏈的鎖孔。
黑暗的牢房中，一時間充斥著鎖鏈搖晃碰撞時發出的清脆聲音。
“嘖，這麽大張旗鼓的進來，肯定會被發現。”久落說道，他轉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通道：“算了，誰叫我一時腦袋發熱，想要進來看熱鬧的。”他說著，手中紫光一閃，居然將煙鴻腳上的兩根鎖鏈生生劈開了。
“引火***，我才不怕呢。”霞殤說道，她將煙鴻扶起，走出了牢房：“我來之前就已經把後土送到了中皇山，各個長老那裏我也已經打點妥當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煙鴻有些惱火，他掙開了霞殤的攙扶，氣喘籲籲的說道：“我說的是你，你就沒有想過，你做出這種事情，沒有想過自己的後果嗎……”
“那你呢？”霞殤站在煙鴻身邊，看著他消瘦不少的臉頰，笑著問道：“那你呢？你在說要陪我到底的時候……你有想過結果嗎？”
煙鴻的呼吸頓時一滯。
站在通道內的久落忍不住對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老天啊！這都什麽時候了，這兩個人還在那裏你呢你呢！再你呢下去，追兵就要來啦！
他幹什麽一時好奇跟這個女人過來？此時此刻，久落在心中捶胸頓足，我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
嘆了口氣，久落揮了揮手，將走廊中所有的燭火都熄滅了。
“沒有法子了，最後我居然還是得用這招走。”仿佛是下了什麽決心，久落說道，“煙鴻，你可以召喚火靈不？”
“我……可以。”煙鴻的聲音有些遲疑：“可是，久落你……”
“哎，算是我多管閑事吧。”久落也不管這個時候黑燈瞎火的沒人看得見自己的動作，揮了揮手說道：“誰叫火族裏我就只看得起你這小子呢……好了，把火靈召喚出來。”
黑暗的牢房再次陷入了寂靜。
伸手不見五指的狹小空間裏，傳出了一聲清嘯。
一道紅光從煙鴻身邊炸開，霞殤看見，一只一人多高的火靈矗立在石道中央。
火靈沒有頭發，頭上長有兩根古怪的犄角，長著人一般的面孔，只是在那雙黑洞洞的眼睛之下，還長著兩根鋒利的獠牙。
火靈兩只健壯有利的手臂分別握著長矛和盾牌。恭敬的朝著煙鴻行了一禮。
“讓他去制造些混亂。”久落笑著說道：“我帶你們走。”
霞殤冷冷看他一眼：“那你剛才還跟我說，鬼界入口被封，出不去？”
“咳咳，我也不是剛剛才想到這個法子嗎？”久落幹笑了一下，避開霞殤的目光，示意他們二人走到自己身邊來。
過道之中傳來了嘈雜的聲音，看樣子那些鬼卒已經聞聲趕來，只不過過道裏還杵著一個火靈，有他們受的了。
懶得去理會久落，霞殤皺眉道：“你要使用魔族的萬行*？可這裏已經布下了十殿閻羅的結界啊。”
久落撇了撇嘴，冷笑道：“你以為十殿閻羅那些小孩子能奈何得了我？”他手結法印：“想好你們要去的地方。不然，到時候卡在石頭縫裏，可就不是我的錯了。”
想去的地方？霞殤茫然的看著他們腳下出現的古老陣法。
我……有何處可去？
她腦袋裏竟是一片空白。
天下之大，原來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嗎？
手上一緊，她回過神來，轉頭看著身邊的人。
煙鴻的臉色依舊是那麽的蒼白，可是他卻朝著霞殤微笑。
“別怕，我在你身邊呢。”
金色光芒大盛，將三人包圍在了裏面。
久落的吟唱之聲充斥在身邊的每一個角落。霞殤沒有去理會那些鬼卒發出的驚呼聲，也沒有理睬越來越狹隘的空間。
她只是看著煙鴻。
終於，金色的光圈消失在了牢房裏。
他們再看見身邊景色時，已經從黑暗骯臟的牢房，變成了血色殘陽。
白煙繾綣，天色朦朧，空氣中隱隱有暗香浮動，一絲一縷縈繞鼻端。霞殤環顧四周，發現他們現在置身於一片白色的梅花林之中。
“看來你找了個不錯的地方啊。”久落說道，他撤回法印，打量著四周的景色：“好了，我也該走了，算是換了你一個人情……”
煙鴻笑了笑，滴血般的殘陽竟也給他蒼白的臉上帶來了幾抹紅暈。
“謝謝你，久落。”他看著那轉身離去的紫色身影，輕輕說道。
久落揮了揮手：“我本來就欠你的人情，再說了。”背對著霞殤和煙鴻，他露出一抹冷魅的微笑：“我也很好奇，你們會走到哪一步呢……”
紫色身影輕輕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白色梅花林中，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山風呼嘯，霞殤不由覺得有些冷。她看了看四周，有些怕冷的縮了縮脖子。
以後，就要和他一起走下去了呢。她有些不敢看身邊的那個人。
一直努力忽略的感覺，此時此刻，在心中變得分外的強烈起來。
一雙手輕輕地環住了她的肩膀。
熟悉的體溫，還有那個溫柔的聲音，似乎帶著些許的不確定，還有些許的寵溺：“霞殤，你冷的話……”我可以幫你……
她一把抓住那個人的肩膀，不想再放開了。
煙鴻！煙鴻！煙鴻！
此時此刻，在這個地方，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什麽水火族，什麽恩怨情仇，都與他們在無幹系了。
只想要抓住你，牢牢地，不再放手。
煙鴻有些遲疑的摟住了她，隨即，牢牢收緊了手臂。
“你沒事就好……”他輕嘆，撫摸著霞殤柔順的黑發，“沒關系了，我們已經沒事了。別害怕。”
“煙鴻……”霞殤抱著他，嘴角裂開了一個笑容，臉上的淚水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
什麽是哭，什麽是笑？
我見到你了，我們都沒事，所以我笑了。
我見到你了，可是我知道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我哭了。
所以，不要管我，讓我盡情的放肆吧。
就算只有一回，就算只有這一片小小的天空容得下我們。
只要你在我身邊，那就好了……
就讓我放肆一次，就這一次，不用再想別的事情，不用再害怕什麽。
夜幕降臨，霞殤也終於停止了哭泣，靠在煙鴻的肩上，看著天幕上的繁星。
“你的傷……”她摸著煙鴻肩膀上的綁帶，眼中滿是疼惜，“擎蒼傷你的？”
煙鴻點了點頭，抓住她的手：“沒事，已經不疼了。”
“可是受傷的時候，肯定很疼。”她有些心疼的說道。全然不知，此時自己的樣子有多麽動人。
煙鴻笑著，慢慢低下了頭，吻住了那兩瓣嫣紅的唇。
霞殤似乎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的人。
煙鴻微微一笑，走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霞殤，我不是共工，我就是煙鴻。”
“我不是你的什麽丈夫，你記住。”
“我，是你的。”
“世界……”
西邊落陽帶著最後一縷溫熱，難舍世間繁花，久久不肯離去，映著花海中的兩人，如夢似幻、須彌飄渺。驟然間，霞殤似是想到了什麽，不由慌亂起來：“對了，方才在九幽絕獄，久落他說……”霞殤想起久落所說的話，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要不要告訴她呢？看著她那一臉緊張的神色，煙鴻心中默默的想著。
如果告訴她 可是……也好。
只要你高興，我難過一點，其實都沒關系。
冷風蕭瑟，吹起不少的白梅花瓣，片片落在了二人的身上，將這小小的地方點綴得猶如仙境般美妙。
煙鴻看著懷裏漸漸睡去的霞殤，閉上了眼睛。
如果……就此死去。
我此生無憾。
第三十二回 滄海月明珠有淚
風愈加猛烈，大開的窗戶恍若不堪重負般“吱吱”作響，落葉合著梅花香隨風肆虐，彌散於空氣之中。皓月明亮，卻在此時沒入那厚厚雲層，不見蹤跡。
扶疏的影子，透過搖曳的燭火，映在了墻上，像是猙獰的鬼影，看著屋內的人。
“你簡直就是在自尋死路。”屋內煙鴻的面色，較之那白梅，還要蒼白上幾分，卻仍舊微笑著聽著面前男子的暴怒：“你可知沒有涅槃之力，你會因為體力衰竭而死？居然愚蠢的想到要用涅槃之力做出那種藥物……你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就當我是不要命了吧。”煙鴻笑著說道，看著面前男子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勾芒……不要告訴她好嗎？我不想讓她擔心。”
那笑容，印照著慘白的臉色，居然也顯得分外璀璨。
勾芒隔著搖曳不定的燭火，看了他半晌，輕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
“我知道我快死了。”煙鴻笑道，他伸手接過了那個瓷瓶：“當一個人快要死的時候，總想試著為自己實現一些願望。那些活著的時候，想都不該去想的願望……”他將瓷瓶裏那顆黑色的藥丸倒在了手上，吞了下去。
勾芒長嘆一口氣，站起了身。
“這顆藥……”他看著煙鴻，欲言又止：“名叫春意……雪融……只可以維持你的性命一段時間，可是這段時間過後，就是毒性了……說它是害人的毒藥也不為過，只是，煙鴻，你要記住，這是你自己選擇的，以後，不可後悔了。”說完，他似乎是不忍再看煙鴻一眼，轉身便推開了房門。
“勾芒，怎麽樣了？”隔壁屋的霞殤聽見門被推開，連忙走了出來：“他……有沒有什麽事……”
勾芒搖了搖頭，臉上的哀傷很是自覺地收起：“沒事，只是鬼界的陰氣對他的身體造成了一些影響，休息休息便好了。”
霞殤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道：“那就好，對了，勾芒，我一直想問……”她將一件細長的物件從屋裏取了出來：“這把劍，能在人間換多少錢？”
“換錢？”當看清她手裏拿的是青菱劍時，勾芒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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